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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人说《漫长的季节》如何如何地好,但,也看到有人说此剧商业成功叙述故事失败的,还有人说该剧如何“爹味”十足陈腐老套的,更看到有人说是剧不断切换颠三倒四非线性叙事让人眼花缭乱的,等等等等,不一而足,议论纷纭。不过,诸多的议论,似乎无人说什么“复兴”,谈什么“地域”,论什么“流派”,也不过就剧说剧而已,而已。
《漫长的季节》不是鸿篇巨制,没有自称“史诗”,几乎没有如《人世间》那样的不断过春节以营造其乐融融的喜庆镜头,它近乎小品,是一种轻制作,并没有搬弄很大的阵仗,营造多大的氛围,它自称是生活悬疑剧,却在有意无意间为时代的艰难跋涉做了一个扎实的如“响指”般的注脚。生活在前,悬疑在后。生活中充满悬疑,弥漫着不可控制,无法把握。该剧用力的重点似乎不在悬疑,虽然杀人碎尸案被反复提及,推动情节发展,直到最后的剧集,才给人以水落石出之感,而生活的落叶满地、一地鸡毛,基层民众的艰辛不易生存困顿,虽然有被刻意压抑的嫌疑,却还是扑面而来,引人瞩目,挥之难去。火车司机下岗边缘的挣扎,为厂长接盘顶锅的厂办秘书的青涩,受尽凌辱却难逃魔掌的女大学生如羔羊般的凄凉,做过搭桥手术后手术费迟迟无法报销的年过半百的女工,升学无望在社会上混世迷茫的国企二代,经营录像厅者的简陋苟且,下岗女工在娱乐场所陪侍服务的辛酸卖笑,厂长与港商勾结串通的可恨沆瀣。这样的生活,这样的底色,说什么明媚,谈什么高调,这样的直面生活,这样的经过时代风雨洗刷之后的开出租车的王响,已经脱下警服的马德胜,也是开出租车还被人套牌而又婚姻濒临破产的龚彪,三个已经历尽沧桑的男人就此再聚首,为一桩旧案而奔波忙碌起来,而这三个男人最终或者因遭遇车祸而死,或者因中风已经言语混沌,或者要卧轨自杀而未遂。惨淡的生活再涂抹上人为的画面的亮色与油彩,不是显得更为反讽与嘲弄吗?
《漫长的季节》注重人物命运跌宕的复杂比照,在并非刻意渲染人间暖意的同时,处处闪烁出人在困境左冲右突也自得其乐的幽默与解嘲,折射出寻常人物的生存逻辑与默默坚守。王响是国有企业的元老级职工,经历了国有企业的鼎盛繁华,也经历了桦钢这一大型国企的分崩离析夕阳西下,他一直期待着自他父亲开始就生活工作于斯的桦钢能够绝处逢生焕发生机,但他最终却因儿子的深陷命案而最终的跳水救人而死,疾病缠身的妻子自缢而死,如此接踵而至的沉重打击,再为刚强的汉子又能如何?王响近乎崩溃绝望,决意卧轨自杀。大概是因为觉得如此对待王响这样的卑微人物,太彰显出这一人世间的残酷与绝情,该剧编创人员还是让王响又意外捡得一个弃儿使之重燃生活下去的勇气,类似于鲁迅笔下夏瑜“坟头”的花环。这个王北延续着王响师傅的希望,也成为他对这人世间的一种牵挂与念想,谁能说这是续写红楼梦的高鹗所谓大团圆的“兰桂齐芳”的一种败笔?王响在儿子遗体旁的哀痛欲绝,王响在妻子自缢而死后的生生呼唤声泪俱下,堪比大画家沈周当年在妻子、儿子死后的万念俱灰锥心泣血。龚彪在得知被戴绿帽子后的金刚怒目,明了妻子已经心有所属后的豁达退出。马德胜给人反差巨大的曾经是刑警队长的从容不迫,到冲冠一怒脱下警服后后有模有样的拉丁舞姿。巧云在与王响惺惺相惜中的彼此呵护到最终的相濡以沫。被逼走上绝路的沈墨与其弟弟傅卫军的手足情深。即使是次要人物的马德胜的同事崔国栋的小眼机灵,桦钢保卫科长邢建春这一十足恶棍却也有罹患尿毒症后的求生本能,良心发现。尤其是王响、龚彪、马德胜等在一起的斗嘴耍贫,为压抑困顿的生活增添了亮色,也是一种舒缓与释放,一种抚慰与暖意。当然,早夭诗人“王阳”秘不示人的诗歌,龚彪的鸽子,月光之下小凉河的缓缓流淌,广袤无际的青纱帐,也让观众在这样“漫长”而眼花缭乱的“季节”中有所放松,透一口气,这实在也是一种巧妙的技术上的设计安排,用心良苦。
《漫长的季节》的非线性叙述结构,欲擒故纵的云山雾罩,不断闪回的时光交错,一些关键桥段的有些游移,还是比较考验观众的耐心,也在一定程度上制约着该剧的传播。好在,酒香不怕巷子深,现在能收获如此的传播口碑,就是证明。当然,全剧每一个演员都能入戏贴地的表演,也是可圈可点,较少破绽。
我不大认可所谓某地文学“复兴”的说法。东北文坛自当年的萧红之后,新时期以来有迟子建的一枝独秀,班宇等人究竟能走多远,还要拭目以待,不过,《漫长的季节》应该是一个很不错的起点。
另,王阳有一桦钢子弟玩伴名字叫曲波,这个名字,很容易让人想起写过《林海雪原》的老作家曲波先生。曲波当年似乎也在一大型国企供职,他与翻译安徒生童话的叶君健是儿女亲家,这也许是一种偶然的巧合。
《漫长的季节》是一曲大时代汹涌澎湃的不大为人所注意的一支低回挽歌,是折射时代变迁嬗变中小人物悲欢的一部低沉小夜曲,是体现时光飞逝生命易逝而苍凉的一段不堪回首的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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